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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居委主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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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8/2/5 13:21:33
来自：江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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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保

葛水金

        每当想起童年时的发小们，总不由地思绪长时间停留在保保那虚幻的身影上，颀长、腼腆，带有那与年龄不相符的淡淡忧郁。
        多年过去，尽管曾经的儿童伙伴在当年是多么的亲密和隔阂，但因时代早悖了传统的生存方式，长大后的各自东西成了注定的宿命。对于如今那些发达的、困顿的或仍然囿于疾病折磨的发小们，因为我早年离家，基本疏于交往·，少许的音信·，也是在偶尔回家才断续听及，所以，想起他们的时候，不是很多。
        然而，近十年了，每每在现实和媒介中看到一些事故车祸和猝然死亡的案例时，就会想起保保。保保死于一起工伤，那年，他刚四十出头。
        小时候保保家很穷，当然，大家都穷。但犹如现在的贫富分化一样，保保家由于他母亲常年卧病，因此，他家的穷，就明显突出。我们都出生在六十年代后期，虽然当时生活确实困难，但一日三餐的果腹还是能保证的，每天有一顿米饭也不稀奇。保保家就不同了，一日三餐的稀粥或地瓜南瓜真的成了家常便饭了，这一切皆因他母亲生了一种当时即便有钱也看不好的病。至今，只要看到贫穷疾病这类词，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母亲经常躺在门边椅子上那一副百衲烂褛、满脸病容、头发枯黄的模样。
        在保保八岁那年，他母亲病逝。保保没有嚎啕大哭，但他木然呆滞的眼神我仍记忆犹新。
        保保与我同年，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。那时候的学费不贵，只要家长明理，再苦，让孩子们上个初中还是可以的。上学时，我对保保的唯一“资助”就是偷几张父亲作为队里的记工员所用的记工纸，给他裁开订成家庭作业本，这情形持续几年，我善良的父亲其实知道，但从未阻止。
        也许因为这些，在同龄的伙伴中，我与保保的关系显的密切许多。可顽皮成性的我对他的寡言沉默一直颇不高兴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，就是在我们大家玩兴正浓时，忽然幽幽一句：“什么时候能长大呀”？那时，少不更事的我绝不会理解保保因贫穷苦闷而生出的快快长大的心愿。现在回想，保保是比我们都早熟，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这句谚语或许能道出其中的辛酸。
        很清晰的一幕，在已上初二的那个暑假，习惯裸泳的我们在村旁的一个池塘里洗澡，正当大家在尽情戏水时，我见保保呆呆地靠在塘埂一角，我忙问他怎么了，他涨红着脸，站起来，在露出水面的胯下用力扯下一根长约寸许的毛发，喃喃道：“我终于长大了”！我一愣，如懵懂初开地大惊小怪叫道：“呀！你真的成了大人耶”！保保猛地仰起脸，用异于平常的语气大声高呼：“我终于长大了”！我惊愕地看着他满脸的潮湿，那分明是他的泪水，那一刻，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，这才明白这个玩了多年的同伴对于长大是那么的渴望。
        后来初三毕业，保保和我都辍学了。那时农村已是实行承包责任制，各忙农事的我们，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了。又过了两年，我到县城打工，与保保的交集就更少了。
        十八九岁的年纪，每个人都怀揣一个美好的梦想，我的梦想就是能跳出农门，哪怕在小城的一隅，能安身立命就满足了。我知道，保保的梦想就是当兵，他可能认为，读书和当兵就是改变一个农村孩子命运的不二法则，既然不读书了，就当兵吧。
        他当兵的那年，正是我国南方战事正酣之时。我到现在耿耿于怀的是，他走的时候，并没有告诉我，只是给另一个在家的同学留了一张字条，特意嘱咐等我休息回来时给我。我记得清清楚楚有这样一段话：“......死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像死一样的活着......”！看到“死”这个字，当时我多少有点闷闷不乐。
        保保没有分到参战部队，而是分到南方某个城里当了武警，当兵三年，他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，对此，我愈发的耿耿于怀。时间有时真的能消释友情吗？关于这点，我一直不明白。随后，保保的退伍、结婚、生子，我都是事后得知的。
        最后一次得知保保的消息是他出事的那次，同学电话给我，说保保死了，我没有说一句话，那一整天，我都是恍恍惚惚的。
        后来，保保的堂哥也是我的同事告诉我，保保当兵时就有了轻微的抑郁症，退伍后找过许多工作，直至在一家私企因机械事故而送了命。家属们多次交涉只拿到了区区二十万的赔偿款，那时，他女儿正在上初一。
        从那时起，自以为是保保朋友的我，为对疏于对朋友的关心且误解中的“耿耿于怀”一直愧疚着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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