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忆琐记之《我的父亲》_溧水文化_溧水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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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8/12/8 17:31:16
来自：江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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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父亲

葛水金

        到了我这样的年龄，看到身边同龄的同事和朋友椿萱并茂双亲健在时，心中很是羡慕，也不免有着一丝酸楚。因为我的父亲很早就已过世，算了算，近三十个年头了。
        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，一辈子没有读过书，听他自己说，只上过一段时间的冬学（解放初期冬闲时候的扫盲班），但他天资聪慧，通过自学，到后来竟做了生产队的记工员，这是个仅次于队长和会计的职务。儿时的我与小伙伴玩游戏时，总只愿与队长和会计的孩子们一起，现在想起来有点好笑，可能那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“干部子弟”吧！
        由于家贫，父亲结婚很迟，关于父亲的相亲，多年后，我听母亲说了那段“趣事”：愣头青的父亲初见做过私塾先生的外公，没有一点卑微的表现，轻松地应付过了外公的所谓“学问”关后，即兴表演了几段戏曲里的“念白”（他早已知外公喜欢古戏），惹得外公目瞪口呆，不由得亲睐有加，捻着胡须感叹道：“可惜了，如此资质，无奈时运不济，若得造化之眷，必能名录贤书也”！这句话当时父亲未必听得懂，但粗通文墨的母亲闻后暗笑，记得很深刻，致使后来说学起来惟妙惟肖！
        虽然父亲不全懂外公那句话的全部含义，但他知道了人必须要识字，要有文化，只有这样才能“出人头地”，所以在那个年代，即使家里再困难，他也把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逐一送到了村里和大队里的学校，“望子成龙”的希望显得比一般家长更加昭然迫切，尤其对我，因为他听多了我的任课老师们对我的评价：“这孩子，肯定是个上大学的料”！面对父亲欣慰的眼神，那时的我不知是否承受到了压力，总之，在中考时，我意外地落榜了。对于那段日子，在我此后的记忆里总是刻意着回避，我一直觉得我不是个坚强的人。辍学后的很长一段日子，好多个夜晚，当我在梦魇中惊醒时，都会看到黑暗中父亲的烟头泛着暗红的光。我知道他的失望，可我不能忍受的是他看我的目光里的不屑。
        与父亲的“隔膜”，加上我羞愧后的“青春反叛”，十八岁时，我就到了县城打工，只在偶尔的节假日才回家，几年中，除了感觉到父亲明显的日渐苍老，至于父子间的感情，则觉得越来越疏远了。
        父亲得病时，还不到五十岁，是中风，半身不遂的那种。那一天，接到村里人的口信，我如五雷轰顶，用了平时骑车回家的一半时间赶到家，从没在我面前流过泪的父亲，颤抖着用左手托着右手抓紧我的手，满是皱纹的脸淌着浑浊的泪水，我也禁不住大放悲声。
        之后的几年里，由于治疗的及时和母亲的悉心照料，父亲慢慢地能够生活自理，只是行走不便，需要借助于手杖。劳碌一生的他，迫于病魔，不得不在无尽的无聊和无奈中打发时光，那种感受，作为儿子，我是理解的，因此，我回家的次数变的多了，母亲曾偷偷告诉我：倚门坐在躺椅中的父亲，对着我回家的路口，目光空洞茫然，只是在我可能回家的日子，神色里才奇异有一种殷殷的期盼！可常常的场景：父子相对，依然无语，然而血缘的天性，一股柔情的婉约溢在彼此心间，我感觉得到。
        或许冥冥使然，父亲病情复发的那天，我正好休息在家，那是毫无征兆的突如其来，父亲可能知道自己的“大限”已到，在一阵阵痛苦的病理性抽搐的间隙，执着而又异常强烈地阻止我们送他到医院，只是在弥留时刻，用左手哆嗦抚着我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只有我能听懂的话：“爹早已不怪你了”！我强忍悲痛，也哽咽地说了一句他才能听懂的话：“我早已知道您不怪我了”！仿佛如释重负，父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。我大恸无泪，许久，父亲的手渐渐冰凉，我的心却无端地热了起来！
        哀思悠悠，就在今年的清明，为父亲的坟茔缮了最后一锹土后，我坐了下来，燃起一支烟，插在坟头，好想与父亲说说话，忖了良久，依旧依然无语.......！
        “欲孝，而亲不在”！是人生大憾！还好，我的老母亲还健在，多年前，我已把老人家接到县城与我们生活在一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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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乡忆琐记之《我的父亲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