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忆琐记之《放晚牛》_溧水文化_溧水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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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模范市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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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9/3/20 14:15:48
来自：江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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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晚牛

葛水金

      放晚牛，不用说，必是在当年农村的"双抢“时节。人忙，牛也忙，抢收，是人的事，毕竟牛车在我们那里并不多见。抢种，则很大程度上，牛就成了主角。收割后的农田，先要用牛来翻耕过来晾晒几天后，放水"泡浇"，再用牛来耙碎和耖平，这样才可以栽秧。
      放牛的人，这段时间只能起早摸黑或中午的短暂间隙让牛果腹吃草。尤其是晚上，牛累了一天，吃不饱，会影响第二天的活计的，再说，放牛的人也不忍心。
      我放过晚牛！
      初中毕业，我注定了辍学，郁郁地在家呆了半年，父亲怕我闷出病来，在第二年开春时，就跟生产组长(那时已包产到户，但牛是组里共用的)说好，让我放组里的一头大牯牛。
      起先确实是很惬意，我用几根绳子接长了牛绳，往山上的树桩一系，让牛自行绕着大大的圈子吃草，我则寻一块干净平坦的"石头疤(露出地面的岩石)“或一片绿茵茵的草地，往上一躺，真可谓是头枕绿水青山，眼看蓝天白云，鸟声是清脆的，花草的香味也隐隐沁鼻，微炽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身上，似睡非睡中，我渐渐忘却了因失学而带来的失落。但大多时间，我都是骑在牛背上看书。那几个月，我把哥和堂哥收藏的几百本杂志和小说几乎全部看完。
     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，麦子收完后，紧张的耕种也随即开始。我家所在的小组有九户人家，除去旱地不算，共有水田近七十亩。每户用牛的先后顺序是要抽勾(抓阄)来决定的。
      放牛的人，从此就要开始每天起早，前一天一定要问清用牛在哪块田。也正因为这，我至今还对我们村一些田的方位和大小记忆犹新。比如:黄色塘边的二亩半比如茶冲里的一亩二比如牛头湾上头的九分……。
其实，放早牛并不多怕，村里的几个放牛人，大家基本都同时出来，牛一出门就是山坡草地，可以一边吃草一边往目的地赶。并且天蒙蒙亮时，也有早起的村民在菜园劳作，可以壮壮胆。
      怕的就是放晚牛。我们村属丘陵地区，田地多在偏僻的山洼里，远的有四、五里路。每次傍晚我赶到田边，总希望用牛的人早点歇工，因为牛最起码要三、四个小时才能吃饱，太迟了，我也有点害怕，听村里人说过，山里偶尔有狼出没。为此，在县城上班的哥哥专门给我做了一个加长的电火(手电筒)，他说:“要是有狼，你用电火对着它划圈，狼最怕这“。不过，狼，我一次也没遇到过。
      农民一般都是很心疼牛的，大家知道，牛很累，所以晚上都尽量早点歇。组里的人，我最讨厌秋江，每次轮到他家用牛，我就晓得今晚我至少要迟半个小时才能回家。有一天，太阳都下山好一会儿了，他还不歇，手中的鞭子几乎不停地落在牛身上，嘴里还粗鲁地大声吆喝。在我频频顿足的催促下，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，临走时，还假惺惺地说:"要让牛吃饱哟，作孽(可怜)的“。我理都不理，牵了牛就走。
      那晚我还记得，暮色已浓浓地四合，淡淡的星光照着一块块水田，白亮亮的，不规则的田埂如同勾勒出的一道道黑边。随着晚风，我一阵阵寒噤，虫吟如潮，蛙声如鼓。然而我心中毫无辛稼轩那阕词中的美妙意境，有的只是少年胸怀中涌出的一种怆然空寂感，那一刻，我悲从心来……！
      当然，也正是缘于放晚牛，才让我与同村一个女孩相伴多晚(日)，也因此叩开了我懵懵懂懂的少年情窦。
      女孩叫奇英，比我大两岁，她在另一个组里放牛。有一次，正好我俩的牛在同一个田冲里使用，那天天完全黑时，她可能是有点怕，就循着电火的光慢慢向我这边走过来。当她看到我悠哉悠哉地骑在牛背上时，就羡慕地对我说:"你教我骑牛好吗"？我未加思索地说:“好呀，来，骑在我后头来“，说完，我骑着牛靠近一个土坎，让她垫脚上来骑在我身后。一开始，我们还有说有笑，她本身性格大大咧咧，无所谓的。倒是我，感到后颈上她呼出的热气和闻到她身上陌生幽香，反而生出了莫名的些许慌乱。正当我有点不知所措时，忽然，胯下的牛因迈过一个小沟，幅度稍大了些，没想到奇英竟惊叫一声，紧紧地用双手搂着我，顿时，一种触电般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衫，让我一阵颤栗。巨大的紧张中，我身体一歪，连同奇英一道从牛背上摔了下来。愣了半天，我才歉意地拉她站起来，问道:“没摔痛吧"?她如蚊吟般地答:“没事"。那一晚，我们很久都没有相互说一句话。
      但自从那次之后，我们都会刻意问清彼此第二天晚上放牛的地点，到时会不约而同地在一处会合。只不过，一向喜欢说笑的奇英从那晚起，就变的文文静静。有时，她最多让我讲一讲小说中的故事，或者读几句从杂志上看来的诗……！
      多年后的某个节日，我回老家，恰巧也碰到奇英回娘家。乍遇，她竟打趣:"呀，小放牛佬也老了哟"！我望着她，脱口而出:“虽然老了，骑牛还是照样能骑的"！话一出口，我们同时一怔，接着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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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乡忆琐记之《放晚牛》